不开花的荆棘丛

偏偏是我

【洋灵】冬天说黄昏不在

*/小修/重发





——“哥,我想看彩虹。”






灵超在距离自己十七岁生日还有三个月的时候搬进了木子洋房子里,北京五环外快挨着河北。他对寄人篱下的生活没有太多排斥,虽然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堂哥把他带回家,他俩关系远到去做亲子鉴定都未必能测出来血缘关系。




唯一能琢磨出来的原因大概是都不爱用真名的堂兄弟之间的惺惺相惜。




木子洋,原名李振洋,是个模特,听说 圈里都流行用艺名,换个洋气的名字好讨生活,据灵超目测应该是个混得不怎么样的穷酸模特。




灵超,原名李英超,没什么理由,单纯觉得自己名字太撇。




“李英超!”




“到。”




可惜他学籍上还是这个名,每次考试都得规规矩矩写到试卷上,一日被叫八百遍。








李家的伙食费远远低于平均水平,木子洋吃得少是为了保持身材,毕竟发胖一点在镜头下至少膨胀十倍,灵超吃得少是作为认清吃人嘴软的懂事,有多少吃多少,纵使发育期的身体在不停地跟他说好饿,白日凭空都能见星星,他也不肯主动开口。




胃疼就捂一会多灌点白开水忍一忍也就过去,然而晕倒就不是个人意志能克服的事,所以当灵超还在跟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的板书做搏斗,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来自胃部的疼痛已经有不妙的感觉,还是怀揣着侥幸,把胃捂得更紧一点就好像能强行镇压不安分的痛感,然而等察觉到耳边声响渐远视野逐渐昏暗已是无力回天,意识陷入混沌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千万别找家长吧。




天不遂人愿。




拖累木子洋中途结束工作赶到学校来就已经跟懂事再也不沾边,灵超有点懊恼地咬嘴,从医务室的床上醒过来时天已经真的到了黄昏时分,木子洋坐在床边不知道来了多久,他自然不好意思问。




医务室有淡淡的类同于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总叫人联想到眼泪的咸苦,灵超讨厌医院,连带着不愿意在医务室多停留。




他盯着本该洁白的薄被上隐约的污渍发呆,思考此刻如果提出想立马回家是否太像个吵闹不休的小孩在表现对医生的恐惧。




还是觉得饿到昏倒有点丢脸。




木子洋还在与苹果皮做搏斗,水果刀在他手里怎么看怎么笨拙,断断续续掉下去好多碎片好不容易才折腾出来一个不规则多面体,果肉暴露在空气里太久已经氧化发黄显出衰败。




可他拿着刀的手很好看。




灵超接过那个卖相磕碜的苹果时有看见木子洋脸上的不好意思,这使他有些安心,尴尬与尴尬的相遇等于负负得正,他还有心思自己跟自己开玩笑,在病床旁削苹果这个老套剧情出现在此刻算是家庭伦理剧还是都市青春剧。




屋子里很安静,显得每一口咬下苹果的声音都特别清脆,几乎能让人想象出汁水四溢的画面来,灵超想问木子洋你看着我吃时也想吃的意思么,就像他总想问食堂里光盯着他吃饭自己不动嘴的女生,看我能当饭吃吗?这算是灵超一个难以理解的境界,谁叫他正处在一个永远也吃不饱的人生阶段。




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苹果,苹果核留在手里不知道往哪扔,进退两难间木子洋特别自然地接过了他手里的残骸,对他开口说,“那咱们回家吧。”




挺好。




灵超挪到床边低头想拿鞋,不知道谁给他放得有点远,一下伸手去捞竟然没捞着,木子洋都扔完垃圾回过来了,正正好看见他犹如猴子捞月般无用的一次伸手,是有点想笑又憋着的感觉,叫灵超更感受到少年人的羞耻心。




有些仓促地伸出手想去接自己的鞋,本来是纯白的,现在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泥点,思维已经跳跃到了回家后如何把鞋子刷干净,虚抓了一下才发现接了个空,眨眨眼回过神来,木子洋已经就势半蹲在了他的脚边,这样显出不平等的姿势叫他有些局促。




被轻轻握住的脚腕是脚踝之上最纤细的部位,木子洋手大,一只手就差不多圈了个满怀,两个人的体温凑在一起应该算是经典美剧冰与火之歌,灵超不自觉缩了一下,蹭到了船袜边沿,它一下卷落脚板心类似于被羽毛搔过的发痒,分不清和脚腕比起来哪一处触感更古怪些。




总归是他陌生的体悟。




木子洋一边给他扯袜子一边抬头问他,“超儿,脚怎么这么冷啊。”




他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有种暖和的感觉,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语文老师讲过的关于通感的定义,他月考选错选项被罚抄了十遍也没能理解,现在却化作真实感受让他明白了这种修辞手法到底该如何准确应用。




思考完学习问题才跳跃到情感的传递,还好木子洋已经低下了头没深究这个问题,毕竟此刻只有窘迫化作高温能代替言语回答。




穿惯了的帆布鞋突然有了种踩在云端的绵软感,大概在他睡着的时间里下了一场雨,地面上铺着薄薄一层积水,就算小心翼翼的落脚也不免踩出水花,此刻黄昏余晖落下,在小水洼里映出了金色的粼粼。




灵超想起来,他第一次从现在住的房间里望出去看见的也是雨后初霁的黄昏,还抓住了一点天边彩虹的尾巴,稍纵即逝。




他妈妈告诉他,遇见彩虹的话,就一定会有好运的事。








木子洋可能有点分不清亡羊补牢和过犹不及之间的界限,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捧着灵超的空碗去添饭,殷勤地甚至不等人开口说出拒绝,每次都是压得极其实在的满满一碗。而灵超的状态已经从吃不饱变成了怎么才能证明他不是一头猪,在很努力地咽下了两碗半米饭之后,灵超第一次冲着木子洋喊哥哥,“哥哥,我真吃不下了。”




灵超这小孩看着乖巧其实心里头比谁都倔,两人一起住了这么久他也一声哥哥都没喊过,猝不及防这么来了一声还把木子洋弄得怔了一下,呆呆地拿过灵超手里的碗,硬是把剩下半碗白饭吃完了,“别浪费。”




教育要身体力行,结果是两个人都陷落在沙发里撑得动不了,肩膀倚着肩膀用相同的姿势把头向后仰,两人的胳膊也挨在一块,肌肤与肌肤相碰,毛孔张开呼吸顺势交换热度,一瞬间的颤栗自头顶而下席卷全身,霎时应激反应使汗毛悚然而立又归于温驯。




两个人靠在一起时发梢会不老实地相互交织,木子洋总染头发,漂太多次有点伤到发质,他在家时懒得抓造型就乱糟糟揉成一团,但他本身有点冷淡的气质倒不叫人觉得邋遢。




此刻浅金色发丝穿越阻碍浅浅的扎着灵超的脸,乱发交错间氤氲着两个人共有的洗发水香味,彼此熟悉却又有点不一样的好闻,木子洋别扭地拐过胳膊非要去乱揉灵超的头顶,灵超微调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好叫木子洋揉得更顺手些。




橘黄的暖灯落满整个客厅有如同冬天里烤好的红薯一般的温暖,又甜又香又糯,叫人昏沉欲睡,电视打开停留在电影频道正在放一部国语配音的好莱坞片,译制腔虽然听起来有些别扭但好歹给屋子里添了些声响,桌子上没收的碗筷凌乱地摆着有独属于家庭的烟火气,茶几上的加湿器正在努力工作往外袅袅地飘散着水雾,再加上坐在身旁的木子洋,差不多构成了灵超心目中生活的样子。




人生就定格此刻也无妨。




“我没养过小孩,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木子洋突然开口,“但我希望要是有什么事儿,你能直接跟我说。”




他像是在酝酿着某些话如何开口,最终选择转到灵超身前和他对望,两个人凑得很近,他其实在笑,眼里的认真叫人看得清清楚楚,“毕竟我是你哥嘛,什么不能跟你哥讲啊。”




过于直接的视线有些灼人,灵超想躲开又不舍得转开眼,他想说点什么活跃一下气氛,什么你这么大当然没养过小孩啦,你本来就是我哥啦这样的话,张了几次口都说不出来,他怕回应太轻浮,最后也只是同样认真地点了点头。




灵超其实知道,没人要李英超,只有他哥李振洋肯管他。








“哥,那我明天想吃烤红薯。”




“行,给你买。”




“记得要个大的啊。”




“给你挑个最大的!”




红薯暖烘烘的冒着气,拿在手上烫得几乎握不住,外壳有些焦黑扑簌簌掉着灰,金黄色的薯肉被烤出了焦糖色的香甜,从中掰开,灵超一半,木子洋一半,两个人吃得满手黑灰嘴角沾满黏糊糊的碎屑。








时间不可逆转地向前奔流,期末考试的压迫感在学生心里大概同魔王降世的恐怖区别不大,灵超叨念着考试,连日来都有些焦虑。




谁叫上一次月考恰好是他刚住进木子洋家那阵,正处在双人磨合期的混乱中,考出来的成绩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一塌糊涂,木子洋不是唯成绩论,但操心自家小孩学习也算是家长的必经之路,于是随着期末考试复习阶段的开始,木子洋也开始了他的深夜陪读之旅。




灵超总觉得家里暖气开得有点太高了,跟不要钱一样,他在屋子里穿着短袖短裤还是觉得有点燥,总之就是心绪不宁,也反映在脑子转不过弯上,咬着笔盯卷子上的洋流走向久久不能落笔写下答案,木子洋就在旁边笑他,“这你都不会啊。”




灵超瞥他哥一眼,你会啊,他哥特别理直气壮,不会啊。




木子洋觉得自己都高中毕业六七年了忘记高中知识也太合理了吧,可惜灵超一点也不觉得合理并顺手捅了他哥一刀,“你知道这是哪门科目吗?”




“地理啊。”木子洋看着云淡风轻地回答,实则趁他弟没注意偷偷瞄了一眼试卷抬头,顺手揉乱弟弟的头发,略带掩饰地开口,“地理多简单呀,下次哥哥带你去环游世界就什么都懂了。”




多么激昂的豪言壮语。




可惜灵超不信,他想把心思放在题目上,脑子里却只剩一个念头萦绕盘旋,李振洋你哪有这个钱。




李振洋没钱,有糖水铺蛋。




木子洋靠开家长会时跟同桌妈妈搭讪顺利打入家长微信群,一边学习科学或不科学的育儿方案一边深入了解市面售卖练习册 ,别看他题目不会做,五三和黄冈密卷哪个好他还能说出个二三四五来。




自从听说深夜学习就得补一补,木子洋当天就兴致冲冲进了厨房,接连糟践了七八个蛋才卧出一个卖相完好的,圆滚滚白生生,长得丑的当然也作为当天的晚饭全进了灵超的肚子,丑归丑,营养都一样。




吃宵夜的时间有讲究,木子洋每到固定时间点才出房门去厨房做糖水铺蛋,房门关上的一刻如同压下跷跷板的一边象征此起彼伏,正如太阳从南半球落下又从北半球上升,阳光划过本初子午线带来忽然的灵光一闪,做题刷刷刷,下笔如有神。




这么说来,木子洋陪读的最大作用就是反作用吧。




按照往日的话,红糖水的味道会比木子洋先进门,把满满当当的书桌收出一个空档来,碗落下的时机会是正好,一套流程熟悉到近于习惯成自然,只是今天木子洋好像比平日动作慢一些。




灵超对着台灯洒下的光圈发愣,今日聚光灯里缺少主角显出空寥,这是木子洋货比三家买回来的护眼台灯,他没用出什么稀奇来,也一直想告诉他哥,护眼最好的方法是少用眼,所以他应该少做作业,没开口,怕挨揍。




然而此刻灵超在想的是,他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哥他实在有点吃腻了红糖铺蛋,就算他说过好吃,那也是连续吃了十五天前的事。




听见门锁被摆弄的声音,灵超都盯着自己这边的门把手上上下下摇摇摆摆好几回门却一直没被打开,琢磨着木子洋在门口折腾那么久怎么还没进来,莫名联想到网上说的,我就蹭蹭,我不进来,干脆起身去开门,与他哥有些措手不及的脸撞了个正着,还好他哥退了一步,不然就撞个满怀,总觉得胸前有点实物距离,灵超低了一下眼帘往下看,哇哦,一个蛋糕,他在心里偷偷吹了一声口哨。




木子洋很快摆正了脸色露出笑容,假装刚刚的尴尬未曾存在,唱生日歌的声音又低又软,更像是哄人安心的晚安曲,“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超儿。”




一曲唱毕对灵超开口,“生日快乐。”




灵超臊得脸有点红,比木子洋问他脚怎么那么冷那天更叫他脸部发烫,他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只软趴趴地钻进胸膛与手臂的缝隙里,手搂在木子洋腰上,脸一个劲地埋进颈窝里乱蹭,脸颊与锁骨做亲密接触,蚂蚁在心底乱爬。




木子洋有点无奈,只好尽力把手往外伸怕碰到了蛋糕。




“哥,你真好。”




灵超在想,他哥以后肯定是个好爸爸,他也要努力做个好叔叔。




木子洋在某些地方有奇特的仪式感,例如插上十七根蜡烛之后还非要灵超闭着眼睛许愿,灵超不肯,执拗地与十七束飘摇的火苗大眼瞪小眼,看蜡油落下炸开一朵一朵花。




“我没有愿望。”他有点斩钉截铁。




木子洋犟不过他,退让的底线是至少亲口把蜡烛吹灭,灵超猛吹一口气吹熄了十六根,还有一朵火颤颤巍巍又摇摇欲坠,木子洋偷偷补吹了一记,显出比寿星本人更高兴的笑容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也弯弯划出一道柔和的的曲线,“咱们超儿又大了一岁啦。”




他说超儿的时候儿化音有点轻乎,像被吹散的蒲公英四处飘摇,落在头顶眉心眼里心上,又轻绒又柔软,想叫人收拢在手心里紧紧握住怕他再飞走。




灵超也跟着笑。




蛋糕上画了灵超和木子洋两个人的Q版头像,颇有几分传神,叫人一眼就能看得出谁是谁,巧克力糖浆歪歪扭扭写着,十七岁生日快乐。




灵超有点不舍得把他哥的脸切了,他仔细找了个理由,说着两个人也根本吃不完这么大一个蛋糕,于是理所当然地把画着两张脸的那块单独切出来放进了冰箱里。




接下来好几天他都对打开冰箱这件事极其热切,每次就开着冰箱门在那傻乐,被他哥敲了脑壳骂说冷气都跑光了。只可惜再多的喜爱也没法扭转自然规律让食物永恒保鲜,一块蛋糕的归宿是变质可能还不如被吃进肚子里来的圆满,可至少到最后两个人挨在一块的头像一直在笑。








寒假终于来了,在耗尽心血的考试期之后带来触底反弹的愉悦感。




灵超觉得这次他哥大方地有点不真实,虽然木子洋非常自信地表示,哥哥有钱,带你去环游世界,但灵超不信。




“哥,咱们真没倾家荡产吧?”灵超躺在床上对着光摆弄自己手里两张飞往上海的机票,木子洋懒得回答他第二十三遍对于破产的询问,他正在努力地往行李箱里塞羽绒服,他看过了上海的天气预报,上海刚下过雪,听说冷得不行。




“哥你说怎么北京还没下雪呢,上海就有雪啦?”灵超在床上翻了个个儿,终于肯放下机票顺便换了个话题,只可惜这个话题依旧处在木子洋的知识盲点,他哥没乐意没搭理他。




灵超气不过,飞扑一下落在木子洋背上,还在得意地笑呢就被他哥拽下来按在膝盖上一顿竹笋炒肉,哭天喊地喊了一通疼,只可惜戏过了就显出几分做作。




木子洋觉得手感特别好,意犹未尽。




灵超滚了一下落在一旁地毯上还在指手画脚,巧克力!薯片!水果软糖!报菜名似的。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要添倒忙,悄悄地去挠木子洋的痒痒,严重阻碍他哥的行动。




就又被木子洋拉过去削了一顿。




第二天是早班飞机,两个人折腾了一夜统共没睡几个小时,木子洋还好,灵超是从到了机场开始就一直在犯困,坐在行李箱上任由木子洋推着走,后颈折出一个突兀的曲折来。候机时靠在木子洋肩膀上迷迷糊糊间还在嫌他哥瘦得硌人,也不看看自己瘦削的肩膀。




木子洋怕灵超着凉,给他把围巾裹紧了,可小孩看着还是冷,鼻子耳朵都冻得有些发红,闭着眼睛抿着嘴呼吸清浅,半梦半醒里挨着热源往他哥那里靠,是受惊过后终于安然入眠的飞鸟。




木子洋把自己围巾解下来盖在灵超身上,单手使劲总归有点费力,一边肩膀上枕着人时间久了连带着半边身子都发麻,他此刻也不算特别清醒,茫然注视着前方发愣,男女老少形形色色,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看得麻木了,不同的脸全都幻化成千篇一律,没谁在其中显出特别。




他突然很想看灵超的脸,小孩低垂着头,他只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垂落在眼下落出一片阴影和熬出的黑眼圈叠加在一起,直挺鼻梁下露出了一点儿颜色浅淡的嘴唇,有点干燥。




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到登机的时候小孩自己醒了,大概是被吵吵嚷嚷起来排队的人吵着了,揪揪木子洋的衣角迷迷糊糊问,“该登机啦?”连打哈欠都像张开嘴讨食的雀儿。




木子洋嗯了一声,领着眼睛半闭半睁的小孩去检票,这一段廊桥有点长,其他旅客都步履匆匆前行,只有他们俩慢吞吞地落在了最后。




灵超像是才看见了他肩上属于另一个人的围巾,解下来缠晦木子洋的脖子上,他现在暖和起来了,笑的时候脸红扑扑的,“哥,你别冷着啦。”他摸摸自己的脖子,上面还有余温残留,有木子洋的气味环绕。




红色地毯铺在廊桥里一眼望不见尽头,空落落的像是说话都会有回响,透明玻璃外的人群来往看起来渺小又庸碌,灵超更紧地拉住了木子洋的手,落下的脚步踩着心内进行曲的旋律,进行一出庄重的仪式。




飞机轰然作响驶离地面,机尾的位置总是颠簸更剧烈一些,耳朵里针扎着嗡嗡的鸣声让真实世界变虚幻,透过舷窗能看见机翼凌厉地穿越了云层。




“哥,我想看彩虹。”灵超突然开口,望着窗外的样子满怀虔诚像是真心在祈祷,他在心里默默补充,就当是迟许的生日愿望。




木子洋轻声开口,怕戳破灵超的梦,“这么高的地方,看不见彩虹啦。”




灵超也没转过身,还是扒在舷窗上网外看,木子洋觉得他很傻,同样很傻地在心里祈祷,希望在飞机下落的时刻能遇见环形彩虹。




灵超在发抖,刻意同木子洋保持了一定距离怕被察觉,可是木子洋说过的,什么不能跟你哥讲啊,灵超现在想告诉他哥,他在害怕。




放松了紧绷的身体紧偎着木子洋,木子洋察觉到了他的颤抖,摸到他的手也冷得像冰块,有点担心地把灵超往自己方向拢过来,“冷么?”想想飞机里暖气打得这么足怎么也不至于。




“哥,我怕。”




木子洋没说话,只沉默地解开了两个人的安全带,把人搂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别怕啊,哥哥在呢。”




灵超突然笑了一下,有点小孩故作坚强的假装洒脱,“哥,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瞎说。”耳朵被威胁一样地轻轻拧了一下,不疼,过渡了温度。




灵超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半躺在他哥怀里只剩下一点轻微的不安,他看着窗外厚厚的云层喃喃开口,“云 灰灰的,再也洗不干净,我们打开雨伞,索性涂黑了天空。在缓缓飘动的夜里,有两对双星,似乎没有定轨,只是时远时近。”




木子洋被他突如其来的诗朗诵弄的有点发懵,看见他弟笑嘻嘻地望他,“好听么,顾城的诗。”




“好听。”




奇迹要是许愿就能实现那就太好了。








飞机降落时要系好安全带,两人交叠的手不知何时变成了十指紧扣,用力到指尖发白传递着勇气和温暖,伴随最后一下剧烈颠簸,飞机着陆在浦东停机坪,意念也没能变出一道彩虹。




上海果真很冷,南方刺骨的寒风同北京的狂风全不一样,寒意漫进四肢百骸,编织成狩猎的网在进行对灵魂的处决。




灵超冻得直跺脚,严重怀疑自己脚上的雪地靴是假冒伪劣产品不然怎么一点热度也没有,灵超哭丧着脸跟他哥闹,“哥,咋这么冷啊。”也不知道怎么在上海被冻出来东北腔。




“对了。”木子洋突然开口是想让灵超有点沮丧的脸拨云见日,但实际造成的结果大概只是雪上加霜。“我们回北京只能坐火车了。”




灵超白他一眼,“不是说带我环游世界么,怎么就想着回北京了。”




“没钱呗。”李振洋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弟真没怀疑错他。


                                                                                                                                                                                                                                                                                                                                                                                                                  但就算上海很冷,木子洋没钱,天边没有彩虹,灵超还是觉得,他已经抓住了独属于他的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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